《深海》

飞红巾

我看着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性老人被她的二女一子抑或是她的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加一个儿媳推入了换药室，老人一头白发，身体矮小干瘦，一左一右陪在她身边的两个女儿抑或一个女儿一个儿媳却肥肥壮壮的，尤其腹部那里鼓凸得厉害，她的儿子倒是身材标准。那个胖胖的护士喊着我：“你稍微等一下哈。”
我点点头，看见胖护士走了进去，女性老人的两个女儿抑或一儿一女脱下了她的裤子，她的儿子站在轮椅的一侧，目不转睛地看，我没兴趣往里瞟，于是离开了些，身上插导尿管带尿袋挂粪管确是件令人羞耻的事，如果这个龙钟老迈的女性老人脑子还十分清楚的话，而现在，她只能像一个物品一样任护士熟练地取下导尿管尿袋，然后在她隐私处消毒，插上尿管。可能是人老了，皮肤不复年轻时的Q弹，有些干瘪，感觉护士用了不少的时间，后来老人的儿子大约觉得不耐烦了，就走了出来。
自去年三月起，我一个月去一次人民医院的泌尿外科换导尿管，刚开始的几个月里，确有那么一些羞耻感的，有个医生甚至当我面大声嘲笑：“一个女的插尿管子！”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觉得他身为一个医生，这见识也太简陋了些，去的次数多了，有那么两三个医生建议我自己给自己插尿管，我心里冷哧，换尿袋我现在熟练之极，至于这插尿管就应该是专业的人来做，再说了，我一个经济贫寒的人士一个月往里“砸”上六七十块，这不也是给他们增添那么一丁点儿的收益吗？还有一点，可以给他们新来的漂亮的实习小护士练练手嘛。
一年了，我来这泌尿外科科室，就没看见一个女医生，全是男医生，而且这十八二十线小县城的男医生似乎有那么一种对男女性别的刻板意识，明明可以只在门诊就可解决的问题，非得要我爬去综合大楼住院部的第十二层泌尿外科病区，好在现在医院上楼下楼全有电梯，我这有神经炎的有福了，不用那么吃力。去的时间长了，我能大致判定出哪个小护士的技术更好，哪个小护士的技术略显青涩，反正现在我挺享受她们的服务，难怪网络上有那么一句名言：“能拿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可惜我深切理会这句话的含义时，我已不再年轻。
我虽然暗地里吐槽这泌尿外科的男医生们，但一个名叫郭国麟的男医生却是个例外，他给病人换导尿管，不拘男女老少，能在门诊解决的决不要人去泌尿外科病区找护士解决，我很欣赏这类医生，因为他眼里只有病人，没有所谓男女性别的刻板意识，而且他的技术十分之好，在我还没什么感觉的时候，那个导尿管就已经插好了，去年第一次在他这儿看病，我十分高兴，因为不用去跑那个综合大楼了，我对他说：“你的技术这么好，应该会有更大的发展。”他苦笑地看了我一眼，说没那么容易。
今年大年之前又去了一趟人民医院，在门诊大楼交了费，挂了号，乘了电梯到了三楼，安安静静坐在泌尿外科科室的门外的长椅上，待叫到我的号时，我还未起身，就听到里面一迭声地喊着我的名字，我甚是诧异，等坐下时，才发现竟是郭国麟郭医生，虽然他把口罩戴得严严实实，但我仍敏锐地察觉了他露在外面的一双眼晴里面的神采飞扬，我仔细看了他的胸牌，发现是主任医师，去年他还是一个主治医师呢，我恭维了他一句好听的话，他心情愉快地说还要看两三个病人，要我到隔壁的小屋子里坐一下。
等了一会儿，郭医生进了来，在我还没感觉到什么时，他已炉火纯青地给我取了导尿管，换了导尿管，我不由感叹，果然能升任一家医院的某个科室的主任医师的人不简单哪，哪怕只是一家县级人民医院的主任医师！
又到了一个月去一次县级人民医院的日子，那个叫李国成的年轻男医生依旧如他的大多数同事一样，草草地打发了我去综合大楼的十二楼，没想到郭医生在住院部查房，其实前几次在门诊时，看到他一直是戴着口罩的，我不大认得出来，这次他没戴口罩了，我好一会才迟疑地探询地问他是不是郭医生？他冲我笑笑，说是。
郭医生自升任主任后，就这一两次，我发现他不管门诊好还是在住院部好，找他看病的病人很多，这是个好事。
等享受完小护士特定的服务后，我像以前做过的无数次动作那样，提上裤子，穿好鞋子，走出泌尿外科病区，来到电梯房，等了那么一小会，电梯门在十二层缓缓打开，我抬脚走了进去，揿了数字“1”，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这很好。
走出医院，觉得没什么可想的，这后半辈子就与这导尿管不离不弃了，其实，我更要感谢这导尿管，我身体内的尿液积蓄太多，我去年进Icu的原因主要是由尿液过多的糖尿病性酮症酸中毒而引发的，痛定思痛之下，我决心把这导尿管用到我进坟墓的那一天，人嘛，生于屎尿屁，也死于屎尿屁！有了这导尿管，我不用着急慌忙地一个晚上起夜七八次，甚至是十数次，引起什么电解质紊乱，什么尿潴留，低钙血症，低钾血症，进而又加剧血糖的升高以及糖尿病的到来，真真地苦痛万分！
这两日在看香港相面风水大师李居明的书，昨晚做梦，梦见自己身似败絮，到处找棺材，想把自己埋了土里，有个葬身之地，去找了母亲，母亲答应给我一个棺材，却言而无信，最后她干脆拒不与我见面，我牵着女儿蹒跚于团山的那一段马路上，忽然听见一阵唢呐响起，回头看去，见马路上八个白巾包头着羊皮祅子扎白色腰带的魁梧汉子抬一具红色棺木而来，醒来，我吓了一跳，下床开了卧室门去厕所，心仍有戚戚。
在浏览器里搜索，言如梦见自己将死未死，有大病危病之兆，距入黄泉地府不远矣，然梦见红色棺木，则为时来运转，运气转好之兆。
我叹口气，我这四十八年有什么好运当头呢？用广东人的话来说，一直行着衰运，也罢，衰运就衰运吧，以后就睁大自己的双眼，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有个好的父母，有个健康的身体，有个安宁美好的人生！
前晚做梦，把某个叫刘建国的狗屎狗屁和他同样狗屎狗屁的老母狠狠揍了一顿，这狗货死乞白赖地要睡在我的床上，我揍得他哭爹喊娘，把他赶去了他老母的床上，让这令我恶心之极的俩母子生同床，死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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