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二）

折尘

又是那个夜晚，风雨磨喋着沙沙作响，恶雷滚滚不尽。又是那座扭曲的城堡，雨水顺着落地窗滑落，模糊了留下的痕迹，也模糊了窗外的世界。看不见光明的折断枝桠无声枯败，沉入永夜的泥沼。闪电许是唯一的光明，它挣扎着忽现，照亮了与地面融为一体的暗影。
那是女孩的影子！在城堡顶层，这漆黑的房间里，女孩的身影突兀地伫立着，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好似低首凝望着窗外，又像是在祷告着什么。忽然，女孩的睫毛轻轻颤动，张开如月的眸子，一双星目疑惑地看着这一切。
这是？
像是想起了什么，女孩的娇躯猛地剧颤起来。
那个梦！是那个梦！为什么……为什么又出现了！
哒，哒，哒！女孩并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那个轻缓的脚步声再次传来，还是那样的节奏，不急不缓，就这样保持着向女孩靠近。
谁？你到底是谁？
女孩想要询问，可她的喉咙像是被掐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慌张地转身环顾四周，可终究找不到那个人，脚步声像是从四周传来，在房间里空荡回响。
她快要疯了！她真想就这样等着那个人出现，但她还是选择了挣扎，打开房门，开始了不知疲倦，不知尽头的逃亡。她不停穿越着，穿过一层又一层，可楼层好似无穷一样，她不知道何时才能跑完，跑到楼下逃出去。身后的脚步声依旧紧紧相随，无论快慢，总是保持着那固有的节奏，不急不缓，却还是能跟上她。
你……你是谁呀？为什么要跟着我？紫墟，你在哪？快来救我！
女孩摔了一跤，膝盖疼得发红，可她不敢停下，只能强忍着继续跑。恐惧涌上心头，她的脑海不禁有些发昏。汗水浸透了她洁白的公主裙，勾勒着她曼妙的身姿，可惜注定无人能够欣赏。那双水晶鞋因为碍事，早在途中被她扔了，精致的脚丫踩着冰冷的瓷砖，忍不住畏缩弓起，可仍是不住跑着。
为什么没……没路了？
一堵灰白的墙，横在她的面前，她从来没见过这堵墙，城堡里也不会有灰白的墙，可它还是出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来不及细想，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了，她连忙打开一扇门躲进去，反手就将门锁上，紧紧地靠在门后。
滴答，滴答，滴答！一滴一滴地脱落，黑暗中的水珠，是寂静的乐章，敲打着不知名的恐惧。
是……上次的那间浴室！这是巧合吗？
女孩疑惑地打量着这间浴室，看起来有些破旧，还有些杂乱。墙上的帘子半遮半掩，隐约有着几个破洞；花洒掉在地上，有半块碎片在旁边，应该是坏掉了；洗手台上，年久失修的水龙头正一滴一滴漏着水，往上则是一块挂着的被打碎的镜子……
等等！那是……是什么！
镜子照着对面墙上的帘子，一点寒光闪过，她隐隐约约看见帘后有个人影，而他正掀开帘子走出来！
女孩颤抖地转过头，看去，那人正站在她面前！
啊！
女孩吓得瘫倒在地，蜷缩着腿连连后退。她抬起头，想看清他的容颜，可是浴室太黑了，她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出一个人影，还有他手上泛着寒光的刀。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刀，寒光映过女孩的长裙，身子，脸颊，最终停留在她放大的瞳孔，猛然刺下……
（猛然惊起）
女孩：不要！
（紧握女孩双手）
紫墟：别怕，别怕，我在这呢！
女孩：我这是醒……醒了？
紫墟：醒了醒了！又做噩梦了？
（轻轻摇晃脑袋）
女孩：嗯嗯，头好晕，我这是怎么？
（责怪而怜惜地看着）
紫墟：你还说！医生都说了，养病期间不能出去的，你昨天还硬是要出去玩。结果一出门就晕倒，这下好了吧，病情又加重了。
女孩：是这样吗？
（手指轻弹女孩额头）
紫墟：被噩梦吓傻了你。
（俏面羞红）
女孩：可……可是，我已经有……（掰着手指），足足十天没出去了，我想出去玩嘛。
紫墟：哼，就你借口多，你就好好躺着吧。我给你煮了点粥，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下床，我去给你拿。
女孩：哦～
紫墟笑着出了房间，去拿煮好的粥。女孩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四周，一时间有些分辨不清现实与梦境，不禁蜷缩起身体。
那个人影到底是谁呢？为什么一定要追杀我？那个梦境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是出现？真的好乱啊！算了，不想了。
：不行！你一定要想起来！
又是你这个声音？你究竟是谁？要我想起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只有你亲自想起来，才会明白。
我亲自想起来？才会明白？我不明白啊！
女孩不由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脸苦恼。忽然，手被抓住了，女孩抬眼一看，是紫墟！
女孩：咦？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紫墟：就在刚刚。你在想什么呢？这么认真，叫了你几次都没有反应。
（一脸苦恼）
女孩：梦里的事情啊。上次的噩梦我想起来了，然后，这次又做了这个噩梦，你说这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
紫墟：可能吧，我最近也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的我居然亲手……
女孩：亲手什么？
（露出诡异的笑）
紫墟：亲手……将你杀死，然后撕裂你的身体！
女孩：啊！
女孩紧抓被子，猛然后退，挡在胸前的双臂不停颤抖。
紫墟：哈哈哈哈哈！笑死我啦！看你这害怕的样子！
（抓起枕头砸过去）
女孩：你……你太过分了！明知道我……还来骗我！
：这本来就是一个谎言！
咦？你又出现了？
……
（为女孩捋顺耳边长发）
紫墟：好啦，是我的错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苦恼吗？要不把梦里的事和我说一下吧？
女孩：就是，梦里有人在追杀我，可是我看不清他的样子。我只能不停地向下逃跑，就在城堡里，可是怎么跑都没有尽头，找不到出路，而且还总是跑进一个破旧的浴室。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紫墟：果然是在做梦。
女孩：啊？什么？
（手指轻按女孩脑袋）
紫墟：你是不是傻？这么荒诞的事出现在梦里不是很正常吗？你怎么就纠结？想那么多呢？
（一口咬住手指）
女孩：你才傻呢！紫墟是天下第一大笨蛋！
紫墟：你快松口！别真咬！啊！
（吐出手指，歪了歪脑袋）
女孩：不过，你说的好像也是，梦里怎么都正常，想那么多干嘛。
（吹着手指，没好气）
紫墟：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女孩：嘻嘻，要不我给你吹吹？
紫墟：不用了，来，我喂你喝粥，啊～
女孩张开小嘴，轻轻含住送来的小匙，将稀粥咽下。入喉清淡，还夹杂着些许肉丝，很是鲜嫩香甜。一口咽完，女孩伸出小舌，轻舔着唇上的汤汁。
（摸着女孩的头）
紫墟：好吃吗？
（仰首眯眼）
女孩：好吃，肉丝真的好嫩好甜！
紫墟：那继续，现在都下午了，睡了那么久，肯定很饿了吧？
女孩：嗯嗯。
不一会儿，一小锅粥便已见底，女孩舔着嘴唇，意犹未尽。紫墟一脸笑意地看着她，便要收拾东西。
叮叮叮！忽然，电话声响起，紫墟停下了收拾的动作。
奇怪，会是谁呢？生病以来，已经好久没人来电话了。
女孩看了紫墟一眼，便接起电话，与电话中人交流起来。过了一会儿，女孩才将电话放下。
女孩：是紫奶奶来的电话。
紫墟：说什么了？
女孩：她要过来看我，顺便问我一些事。
紫墟：这样啊，看来我得出去避避了。
（迟疑）
女孩：我们……和奶奶坦白好吗？相信奶奶会理解的，只是照顾生病的我而已，也没发生什么。
紫墟：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吧。
还要等等啊……
不知怎么的，女孩想起那个梦，忽然有了一丝不安。
（抬眼看着紫墟）
女孩：答应我……
：停下！不可以！这只是一个谎言！
紫墟：答应你什么？
（闭上眼睛）
女孩：答应我，永远不要抛弃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温柔一笑）
紫墟：当然，我答应你，山枯水竭，也不抛弃，不离开！
女孩：嗯！
女孩扑进紫墟怀里，忍不住撒起娇来。紫虚与她嬉闹了一会儿，将她抱在怀里，手指细细摩沙着她腕上的那串犀角手链。
紫墟：好啦，我得收拾一下，然后出去避避了。
（依依不舍）
女孩：好吧。
（起身，指了指脸上）
紫墟：你脸上的痘痘还没好，不要忘记戴口罩哦！不然会很难看的。
女孩：知道啦～
紫墟点点头，便出了房间，诺大的空间里就只剩下女孩一人。女孩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这么大的城堡，自己一个人住着怪瘆人的，幸好现在还有紫墟陪着。
过了一会儿，女孩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空荡的寂静，决意起身，打开门，来到浴室，准备洗漱打扮一番，好迎接紫奶奶。
冰凉的水打在脸上，清爽从表面舒展开来，驱退一身疲倦和寒意。女孩眯着眼睛，抬起头想拿毛巾。她不经意地撇了面前的镜子一眼，镜子里却是有着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她的，另一个人穿着破碎的公主裙，发丝凌乱，尽管脸上有着许多狰狞的伤疤，但女孩还是认出来了，那人就是她自己！
女孩：啊啊啊！
女孩猛然转身看去，却发现身后并无一人。
：你不该向他许愿的！
谁？为什么不可以？
又是那个声音，女孩紧张地四处张望，却还是没发现人影，而那个声音也没有再次响起。女孩匆匆洗漱之后，逃离了这间浴室。
叮铃，叮铃，叮铃！也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声终于响起。女孩连忙打开门，满头银发的紫奶奶就站在门外，她一脸慈祥地笑着。
（眯着眼睛）
紫奶奶：是小梦吗？怎么戴着口罩？奶奶都认不出人来了。
（搀扶着紫奶奶进门）
女孩：嘻嘻，奶奶，是我。我感冒了，怕传染给您，所以才戴个口罩嘛。
紫奶奶：去看过医生了吗？虽然是小病，也不能大意。
女孩：看过啦，奶奶你放心吧。你先坐，我去切点水果。
女孩扶着紫奶奶坐下，不待她说些什么，便跑去厨房，准备洗点水果作拼盘。一会儿后，女孩端着一个精致的瓷盘出来。
（慈祥地笑着）
紫奶奶：真是麻烦小梦了。
女孩：不麻烦的，奶奶你试吃一下，看味道如何？
（试吃了一块，缓缓开口）
紫奶奶：好，好，好，小梦做的真是越来越好吃了。
（笑容洋溢）
女孩：嘻嘻，谢谢奶奶的夸奖啦！对了，奶奶你在电话里说有事要问我，是什么事呢？为什么不在电话里问呢？
（一脸愁容）
紫奶奶：唉，还不是来找紫嫣，她有来你这吗？
女孩：咦？紫嫣三天前来过，可之后她就回去了啊。
紫奶奶：果然是来你这了，她来干嘛？
女孩：问紫墟的消息，我记得她和紫墟见过面后，就回去了，还说要回去告诉您这个消息。
紫奶奶：紫墟在你这？
不好！说漏嘴了！
（一脸慌张）
女孩：没……没有，之前紫墟去旅游了，所以你们才联系不上他。他回来看我时，恰好碰见了紫嫣。
紫奶奶：去旅游了？难怪联系不上他了，去旅游了也好。小梦啊，紫墟这孩子，脾气大的很，你们吵架啊，别让着他，受委屈了就来找奶奶，奶奶帮你教训他！
（干笑）
女孩：紫墟那么温柔，我怎么会和他吵架呢？
紫奶奶：没有吗？之前你们不是还吵架来着？你不用担心，尽管和奶奶说，奶奶替你做主。
奇怪？为什么奶奶也说我和紫墟吵过架呢？啊，不管了，不管了，奶奶又要开始话痨了，得赶紧转移话题。
女孩：奶奶你不是要找紫墟紫嫣他们吗……
（几声咳嗽）
紫奶奶：咳咳咳，是啊，紫墟这孩子没来找我，紫嫣也不见了，他们在搞什么啊？这样我怎能不担心？
（轻拍着紫奶奶后背）
女孩：奶奶你别担心，我等会联系他们，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让他们过来道歉，你先在这里休息会儿，好不好？
紫奶奶：哈哈，你这孩子，也好，老骨头了，走不动喽！
女孩：怎么会呢，紫奶奶长命百岁，还要一直陪着我们呢！
紫奶奶：哈哈哈，你呀！就会让我开心。
女孩羞涩一笑，连忙起身搀扶紫奶奶，带着她去客房休息。待紫奶奶睡着了，女孩这才出了房间，便看见紫墟已经回来了。
女孩：咦？你怎么回来了？奶奶还没走呢！
紫墟：没关系的，她应该睡着了吧？
女孩：嗯嗯，刚刚睡下。对了，紫嫣不见了，你不是说她已经回去了吗？为什么她没有回家？而且，你为什么不和奶奶联系？哪怕假装还在外面旅游也好啊！
紫墟：哈哈哈，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呢，刚刚我恰好碰见了紫嫣，她那天本来是要回去的，可是碰见几个朋友，刚好有点急事，也来不及和奶奶说就去了。
女孩：原来是这样啊，紫嫣呢？没和你一起来吗？
紫墟：我见她很累，就让她先走了，没带她来。
女孩：这样啊，那我等会儿再和奶奶说吧。
紫墟：你的病还需多多休息，等会奶奶醒了，我去和她说。
（眼睛眨了眨）
女孩：可是……
（勾起一丝温笑）
紫墟：我会和奶奶坦白一切的，你不用担心。
笨蛋，就是这样我才会担心啊！
女孩：那可是你说的哦！被骂惨了可不要找我哭诉。
（满头黑线）
紫墟：快去睡吧你！
女孩对紫墟做了下鬼脸，便带着银铃笑声去休息了。看着女孩离去的身影，紫墟嘴角勾起温和的微笑，眼底却闪过一抹阴翳，而笑意也不自觉带上了忧愁。
：你真的好傻……
傻吗？没关系的，虽然什么都不明不白，但只要紫墟在身边就行了，其他的，重要吗？
不知名的声音彻底沉默了，女孩合上双眸，渐渐沉睡过去，而眉眼含着盈盈笑意。
（低声隐隐约约）
：你会后悔的……
再次醒来，已是黄昏，暗黄的夕阳穿过疏叶，透过帘子，稀稀疏疏洒在地板上。女孩揉了揉双眼，轻舒柔软的身子，将翘起的呆毛按下，带着一脸的不高兴。
越睡越累，以后再也不午睡了！
女孩打着哈欠，缓缓起床，刚换好衣服，敲门声恰是响起。
紫墟：小懒猪，醒了吗？
女孩：没醒，给本公主在外面候着。
紫墟：哈哈哈，原来是醒了，那臣下就恭候公主大驾咯！
女孩：哼！那你就等着吧！
女孩终究没让他等多久，理顺凌乱的长发，画个淡淡的妆容，便开门出了房间。
（打量着紫墟）
女孩：咦？你居然没事？奶奶没把你骂死，也得骂成残废吧？
（给了一个弹额）
紫墟：说什么呢，奶奶哪里有像你这么暴力？
（露出小虎牙）
女孩：啊，我暴力吗？
紫墟：没……没有，怎么可能呢！你这么温柔善良，谁敢这么说，看我不打死他！
女孩：不用了，我现在就咬死你。
女孩扑过去，揪着紫墟的衣服，一番打闹，过了一会儿，方才放开紫墟。
（喘着气）
女孩：好了，不玩了，不玩了，奶奶呢？怎么没看见？
紫墟：奶奶见了我后，急着回去看紫嫣，我就送她去见紫嫣了，这才刚回来，准备叫你起床，你就这样对我。
女孩：啊，怎么那么快就走了？也不留下来用晚餐。
紫墟：思女心切嘛。
女孩：好吧，我好饿，有吃的吗？
紫墟：中午煮的粥还有一些，你要吗？不要就等我做好晚餐吧。
女孩：要，怎么不要？那粥真的好好吃，你有什么秘诀吗？
（神秘一笑）
紫墟：你倾耳过来，我告诉你。
（侧身倾耳）
女孩：神神秘秘的，快点说，秘诀是什么？
紫墟：秘诀就是……不告诉你，哈哈哈！
女孩：你！看招！
女孩伸手欲打，紫墟却是一个后退，躲了过去，便转身跑开。女孩气得一阵跺脚，连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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