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故事改编 微小说《傻二爷盖楼》/耗子闲文作家专栏

孔老腊

艺雨昊原创微小说——《傻二爷盖楼》

  傻——“头脑蠢笨，不谙事理。”
  那老头叫白喜，大家对他的评价就是这样——傻，傻了半辈子。所以他也多了一个外号叫“傻二爷”。
  至于为啥是二爷？因为他们那辈儿一共哥五个，三个小子，俩闺女。大姐叫白丽，三弟叫白杨，四妹叫白娟，最小的弟弟叫白贵，他排行老二叫白喜。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就发生在贵阳市修文县的一个小山沟里。我是傻二爷的同乡，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
  他们姐弟五个爹妈过世的早。据说二爷他爹是因为“肺痨”走的，也就是今天咱们说的肺结核。那个年头缺医少药的，先甭说当时医疗水平不行，就算是有好大夫，家里也没钱，饭都吃不上的年头儿，哪儿有钱看病啊？
  二爷他爹走的时候，他妈已经有八九个月身孕了。就当小儿子白贵哇哇坠地的那一刻，她妈也死于难产大出血。
  那年，大姐白丽二十出头儿，傻二爷十四五岁儿，那个最小的弟弟白贵还没喝上一口亲娘的奶。
  一直到大姐嫁到了外省，从此音信全无。傻二爷便带着弟弟妹妹们讨生活。二爷很能干，更能吃苦，在矿场没日没夜的刨石头，就是为了把老弟老妹养大成人。
  到了第二年，不知道哪儿来了一儿“拍花子”（注:人贩子），拐走了老三白杨，四妹儿白娟。
  二爷那年差点儿没哭死，也记不得自己哭过多少回，更记不得自己昏死过多少次。清醒的时候，他只知道自己还有个老弟，那就是白贵。爹妈走了，大姐嫁人了，三弟，四妹让人拐走了，就剩下他们哥俩儿相依为命了。
  白贵那年两岁，落生就没了娘，没娘又哪儿来的奶喝？二爷就用面糊糊一口一口的给白贵喂着。他一辈子没娶过媳妇儿，但却又当过爹，又当过妈。
  白天不敢把白贵儿自己放在家里，只能用个布兜儿给小老弟绑在身上。两岁的孩子哪儿懂那么多？不是拉屎弄二爷一后背，就是撒尿弄二爷一身湿。就这样，二爷一把屎一把尿给白贵拉扯大。
  也不知道二爷上辈子造了啥孽？就在白贵九岁那年，矿里炸山采石，“轰隆”一声巨响，山是开了，二爷的腿也被砸伤了。当时我们这边的旷都是个人开的，矿主多半和黑社会沾点边儿。他们欺负二爷是个老实人，就给结了工资，买了点儿药，多余的一分钱都没往出拿。
  二爷伤了腿只能在家养着。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白贵也懂事儿，家里没啥吃的，就上山里采点儿野菜，掏两个鸟窝，整几个鸟蛋，打点儿野鸡，野兔子啥的。能给家里补贴点儿就补贴点儿，最起码不至于饿着了。
  二爷看白贵没事儿就往山里跑，也常嘱咐他，不能到老林子里，里面山猫野兽啥都有，不安全。所以白贵儿每次也都是在半山腰转悠，从不往林子里面走。
  看着白贵一天一天长大，又这么懂事儿，二爷心里也稍有些慰籍。
  老话儿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二爷的腿伤一养就是小半年儿，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呢。转眼就到了冬天，那一年贵阳的天气也有点邪性，四季如春的地界儿，竟然赶上了百年不遇的大雪。雪封了山，不光山下的人饿肚子，那山上的动物也饿啊！
  那天白贵儿和往常一样，拎着锄头想去山脚下的小溪里刨冰，看看有没有冻死的小鱼儿小虾啥的，回来好给二哥熬点儿鱼汤喝。
  说来也巧，白贵刚到山脚下还没等刨一下儿呢，就感觉后面儿一股子风，后背不知道被啥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整个人都飞出去了！
  回头一看是一头“小熊瞎子”（注:黑熊幼崽），别看那东西个头儿小，可是满身的劲儿。白贵个八九岁的孩子哪里是它的对手？一人一熊撕打在一起，那熊瞎子的舌头上都是倒刺儿，舔你一口皮开肉绽，舔两口血肉模糊，三口森森白骨，四口一命呜呼！
  白贵被小熊瞎子拱翻在地，两个爪子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真是怕啥来啥，这小熊瞎子果真奔着白贵的脑袋使劲儿，脸上的剧痛让白贵杀猪一般大叫。也亏了这声吼叫，保住了白贵一命。路过的老乡也想上山腰弄点东西吃，刚听有人呼救，见一人一熊，抬起猎枪向天上猛地一枪。
  扣动扳机，响彻云霄，小熊瞎子被吓跑了。
  白贵从此没了半边脸，二爷知道了，这辈子白贵想娶媳妇，是没那么容易了，从此村里又多了个“跑腿子”（注:单身的老男人）。
  二爷哥俩儿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直到白贵45岁，二爷60岁。糖尿病并发症先是瞎了白贵的眼睛，又要了他的老命。从此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白喜自己……
  人们已记不得二爷是什么时候疯的，只知道从白贵走了以后他就不正常了。更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二爷每天都用家里的手推车从山上一车一车的拉石头，拉黄土。大家都知道他疯了，索性也没人管他。直到他推倒了自己家唯一的土房，村长看这事儿不能不管了。
  村长带着大伙儿都去二爷家里劝，房拆了你住哪儿啊？可是任凭大伙儿劝说，二爷是啥也不听。只是回答一句:“俺要盖楼，爹妈住一层，我们兄弟五个一人一层。俺要盖楼，俺爹妈住一层，我们兄弟五个一人一层！”
  在我的印象里，二爷从那以后没再说过别的，只是那么一句:俺要盖楼……
  这楼一盖就是五六年，他的楼是用石头、黄泥、稻草垒的。
  人家的楼上下都是一边粗，他的楼是下面大，上面小。一楼有三十多平方，二楼有二十多平方，三楼十多平方，到了七楼就只有三四平方了，每层的举架也不高，一米多的地方，进去都得猫着腰，好像个“窝棚”拼成的塔。楼梯露在外面，都是放了山里的大杨树，用柴刀一刀一刀劈出来的。
  就是这样一个小楼，里面装着傻二爷的梦，装着爹妈，装着弟弟妹妹。二爷守着这“违建”每天盼着家人回来。
  他忘了一切，却等待着家人的团聚。
  他忘了一切，却守候在窝棚的七楼。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烟尘漫天，七楼塌了，此时傻二爷正睡在屋里……
  当人们刨出二爷的时候，见他微扬嘴角，脸上并没有痛苦，或许他已经和家人团聚了吧。
  这种没有办法的守候，这样守候到团聚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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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刀先生

感人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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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O^哈

唉。苦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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