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朗读者，我是你的摆渡人。 ——张嘉佳 1. 去商场买行李箱，刷卡失败。店员说，先生，是否余额不足？ 我说，肃静，我富可敌国，给你买嫁妆都绰绰有余。 再刷一次，失败。店员说，先生，你去提款机检查一下吧。 一检查，只剩四百块。我能感觉店员在玻璃门内注视我，仿佛正等我给她买嫁妆。 翻翻通讯录，发现这座城市的熟人比较好说话的有宋文静。 老子做梦都没想到，三年不见，她已经不好说话了。 我反复强调，各地奔波，有堆衣服要快递走，所以想买行李箱。 她借我五千，三千买箱子，指定剩下两千，今晚请她喝威士忌，18年的白州。 酒尽，我们路边等司机。 我说箱子真贵。 宋文静说，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你可以嫌它色调不对，做工不精，材料不行，就是别说它贵。只要你觉得贵，说明本来就不是卖给你的。 我：你的意思，我穷逼买什么名牌，自取其辱。 宋文静：三千块的箱子能算名牌？ 我暴跳如雷：名牌了不起啊，老子也是喝过可口可乐的人。 宋文静安抚我：别生气别生气，真正的名牌我也买不起。 我：你穷逼！ 她：我穷逼我穷逼！ 2. 我的生命里，开始经常发生好久不见。 宋文静胆子很小，小到男朋友被抢，也整个人无声无息，不敢正眼去瞧。 她的三十岁生日恰好元旦，KTV内数十人醉倒。 一个女孩，二十出头，褐色卷发，像饮料的广告模特。女孩点了首歌坐在吧椅，一句句唱着，我猛地发现她改了歌词。 她在唱：你乳房下垂的时候很美，就像安河桥下清澈的水……女孩半闭的眼睛飞出一把刀，我顺着望过去，目光尽头是宋文静。她翻阅着酒水单，似乎什么也听不见。 男生靠着沙发背睡着了，脖子醒目盛开着口红印，和唱歌的女孩嘴唇同色。 宋文静轻轻放下酒水单，走出包间。 唱歌的女孩嘴角扬起，放下话筒，走近男生。 仿佛一场交接仪式，在当事人的心领神会中，完成了新老更迭。 多让人愤怒，无情的人能沉睡到结果，置身事外。 多让人难过，深情的人怕防守伤了你，宁可放弃。 我觉得胸闷，站起身打算离开，看到了这辈子很难忘记的一幕。 KTV屏幕下方，一直滑动各种客人的祝福，突然变成我见过最长的字幕，一行又一行。 她说，我的生活那么平乏，每天都一样。真的一样吗？二十五岁的一天，和三十岁的一天，不一样啊，以后每一天不会有你了。 她说，以为天天见面，原来谈何容易。 她说，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了，你舍得吗？ 她说，我爱你。 她说，可是，我爱你。 她说，满大街都是六鲜面，为什么你偏偏要和我吃一碗。 字幕一行行划过，沉默而又悲伤，读到它的人却和故事毫无关系。 男生靠着沙发背睡着，脖子上有枚口红印，几缕褐色卷发搭在他的肩膀。 她多胆小啊，连一封最后的情书，也在对方睡着了才朗读。 因为她明白，这对他不重要。 3. 南京的六鲜面，端上来一大盆，香肠鸡蛋肉丝皮肚木耳猪肝，大刀阔斧盖住面条。坐到桌边，女孩都会跟恋人说，一碗就够了，一起吃吧。 宋文静和他认识，在大洋百货对面的巷子排队。 排到她，只剩一碗，她身后的男孩讨好地说，你一个人也吃不掉，不如分一半给我，我买单。 宋文静说，行。 她要了空碗，把面拨进去一半。 男孩笑嘻嘻望着她，说，我叫黄浩，你呢？ 过了那么久，KTV的屏幕上，有行字默默划过。 满大街都是六鲜面，为什么你偏偏要和我吃一碗。 4. 往事中一张张面孔，忽明忽暗，沿着微笑的纹路，滑下一颗颗泪水。它们包裹着心脏年复一年的低语，落地粉身碎骨，许多年以后，才归于平静。 大厦林立，广告熠熠生辉，一袭长裙的宋文静说，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你可以嫌它色调不对，做工不好，材料不行，就是别说它贵。只要你觉得贵，说明本来就不是卖给你的。 爱情也是，你付不起代价，说明本来就不是给你爱的。 我说，那怎么办？ 她说，挺好的，青春嘛，烧个一干二净，才能到达彼岸。 我说，对，祝你飞黄腾达，忘记我还欠你五千块。 一个小时前，她喝掉整杯威士忌，满脸泪水，说，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会遇到第二个他，可是，我没有第二个青春来爱他了。 日夜交替，永远有光，永远照耀前进的人。他们破产，他们重建，他们终于习惯异国他乡。 5. 行李箱快递回北京，我继续在全国航线上辗转。 2013年北京一场签售，几千人冒着严寒来和我见面。 签售延续深夜，有个女孩一直等着，人群散尽，怯生生地说，我能跟你合影吗？ 我说没问题。 多美的女孩啊，可惜我纯洁无暇，没脸索取联系方式。 她走后，我指责工作人员，没看到我冲你眨眼吗，你就不能替我要个电话？ 工作人员怒骂：眨眼？你他妈的分分钟眨眼几十次，谁知道其中一次有猥琐的含义。 三年过去，她应该生活得幸福快乐，找到那个只对她温柔体贴的男生。 喂，那个男生，对她好一点啊。 我们中的每个人，浮世千万里，苍穹无数星，全部都要看过去。 要成为一座海，自己有千百里潮水奔涌。要爬上雪山吃烧烤，要开着渔船追落日，要七老八十写情书，要漂过冰川看极光。 知道你在远方，希望你到达期盼的生活。想看的花都有人种，想喝的酒都有人酿，想去的城堡都轰然开门，想穿的衣服都剪裁正好，想听的歌时光为你唱很久。 约好的，一旦相逢，天荒地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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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腾宇66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