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应中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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犟人何小仙
文\鲁应中
天空像刚擦拭过的玻璃，清明纯净，无一丝丝云儿，太阳朢着人的脸晒，好像要把你内心的潮湿和愁绪全晒干，照得你无法躲藏，但比起那湿热阴沉的天气，身上利索，心内干爽。今天是中元节，这是汉族人祭祀亡故亲人、缅怀祖先的日子。时令正是中伏，连日高温，炉火越烧越旺，整天巴不得不离开空调，但再高温也当不了烧化袱的人，“犟人何小仙之墓”的小石碑竖立在山脚路边不远处，午时一过就陆续有人在坟前烧纸磕头，墓中人生卒不详，无有后代，真实名号也被人忘记了，却被他生前的刚正不阿，宁折不弯的“迂”气传说所折服，不少有权有地位者想以他为榜样，没权无地位的百姓都盼望身边有“犟人何小仙”出现，因此不知从何时起，众人都把他当偶像当亲人，每逢清明和中元给他烧纸焚香的人不绝。我猜想：大家祭祀的不是他的神灵，敬仰的是他的精神。
据说何小仙本是个读书人，读私塾时成绩不赖，但讨不得先生的喜爱。有一天午饭后，先生照例要大家读书背经，小孩子们心不在焉地咿呀不停，何小仙却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先生有规矩在先，此举该当受罚，何小仙垂着脑袋走到先生的书案边，乖乖地伸出手，让先生用铜戒尺狠狠地惩罚了三下，小手立马红肿了，含着泪珠在同学们的嬉闹声中回到座位。第二天同一时间，学生照例有的读书，有的小声谈笑，有的东张西望，一律都拿着书做掩护，先生相信有昨天的惩戒为鉴，今天学生不敢违规的，先生又加之中午喝了几杯，就坐在书案前打起了瞌睡。小孩子们先是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随后看到先生口中流出了长涎，几个大胆的就笑啊闹啊，还有的捶起了桌子-----先生一惊醒了，知道自己失态了，抹掉口涎，揉了下眼睛，强着镇静地说：“你们认为我是睡着了吧，我是去请教孔圣人问礼去了！”学生一个个你望我，我看你，认为先生到底是先生，厉害！把不满只好埋在肚里。何小仙把怨言压在心底，总觉得不是滋味，这一夜翻来覆去睡不安。第三天的中午，何小仙趁别人装读书时，他有意装睡觉，先生发现了把戒尺在桌子上用力一拍，读书声和吵闹声戛然而止，先生指着何小仙吼道：“你好大的胆子，前天没打好吧！”先生扬着戒尺 问大家：“你们说该怎么办？” 一些爱热闹的学生乱起哄，连声喊“打！”“打！”边喊边高兴得捶桌子，此刻只有何小仙大声喊冤。
先生高叫：“你没睡吗？”
“我不是睡觉！”
“众目睽睽之下，还抵赖！”
何小仙站起来面向情绪高涨的同学们：“我是去见孔夫子去了。”说后还做了个鬼脸。
先生的脸一下全胀红了问：“孔圣人给你说了什么？快说！”
何小仙不急不忙地回答：“他老人家说你昨天没有去见他。”说完舌头一伸又做个怪相。
教室里炸开了锅，先生的脸铁青了，气得手直抖，戒尺掉下来砸在自己的脚背上，摊在自己椅子上，脚背青紫了，肿得老高。从此何小仙失去了读书的资格。
何小仙没法考功名，因为脾气倔强也没受到当地衙门和富家的赏识，四体不勤，不会种地，也不会经商，但懂麻衣相术，每天举着个“小神仙何”的旗子四处算命看相。
四十好几了，还是鳏夫一个，因无力迎娶，一个人到处云游飘荡，“何小仙”的名声遐迩。一天被在衙门当差的同学碰到，知道他的才华，推荐他给县老爷，老爷一见他眉目清秀，模样不错，像个读书的正派人的样子，一笔字写得也好，就留在身边试用打杂三个月。
为人踏实，手脚勤快，三个月试用期满升迁为笔录员。用了一些时日，老爷对他也很满意。但他对老爷不满意，见老爷常收贿赂，他看在眼里，心里老不舒服。不久，县老爷在处断一个案件时，收了被告的贿赂后，调看了他的笔录，要何小仙改笔录，让原告败诉，他不干，并与老爷吵了起来，老爷问：“改不改？”答：“不能改！”
让老爷脸面不爽，气得把手一挥叫爪牙们拖出了衙门，就此失去了官差。
回到老家，只好再干老本行，走街窜巷当“小神仙”。因为在衙门当差积累了诉讼的经验，也间或替人写诉状，生活过得还较鲜活。
一天云游到一个古镇，古镇里有个大庄户人家姓饶，庄主外号“不饶人”。“不饶人”听说何小仙的灵准，又喜戴高帽子，便让家臣请他来相面。小仙走到门前抬头可见“饶府”两个鎏金大字，叫人看了就感到富饶。
大厅金碧辉煌，门里门外都有家丁把守，老爷坐在太师椅上，盛气凌人，十分威严。不过待何小仙还客气，叫人上过茶，让何小仙开始看相，何小仙边饮茶边观察老爷，迟迟不能开口，心盘算这人长相奇丑，直说了怕要得罪人了。老爷开口了：“你直说无妨。”老爷心想他敢直说。何小仙放下茶杯，站起来：“，老爷见谅了！你两眼大而布满红丝，嘴唇裂而上门牙前突，扇风大耳未垂肩而后竖，你一生不愁吃穿，是只宠——兔------”。“兔”字没出口，老爷气得把茶杯摔到了地上，一生最忌讳处全点到了，感到奇耻大辱，兔眼更红了，往身旁的侍卫一瞪，狗腿子们心领神会，上前将何小仙按在地上一顿好打。打得鼻青脸肿，眼睛充血，也成了个兔子。老爷吼道：“关进柴房，让他好好自省自省！”
躺在柴房里呻吟叫屈，看管的家丁说：“你是啥小仙哦，太不识相，老爷就是要几句恭维话，说得老爷高兴了，酒肉款待，还少不了赏钱，这样你还想活着出门？”何小仙央求家丁放他出去，家丁说：“我放了你，我就死定了。你最好在老爷面前服个软，说几句赞扬的话，让老爷挽回个面子。”“请大哥去替我美言几句，若有赏钱全归你。”老爷也想借此台阶下楼，答应了再看一次，也盼能当下人面前听到赞语。老爷为了慎重，把椅子挪动到大厅中间，好让看个周全。何小仙跌跌撞撞地来到大厅，讨了口水喝下，围着不饶人转了两圈，其相无改变，还看清了后背弯驼，后劲窝高耸，更是兔形。心中盘算，我若违心恭维，就坏了名节，以后就没人让看相了。注意已定，把手一伸让再捆绑起来送进柴房，旁边人不解其意。何小仙大声说：“还是像个兔子！”一阵乱棍后，腿打折了一只，夜半人定时被抛到了河边。从此小仙行路艰难不能远去云游了。
此后的日子就是拖着残腿倔强地与兔子打官司，好心人劝他：“忍了吧，你搞不赢富人的。”小仙说：“况且是只兔子，哪怕是只老虎也要喂他一口!”诉状投了几次，还没等过堂，有人发现他的尸体浮在河面了。善心人把他埋在河旁的山脚下，人们议论：“俗语犟死人，犟死人，何小仙真是犟死的。”也不知何人便立了“犟人何小仙之墓”的小石碑。
作者简介：
鲁应中，曾在《语文教学与研究（读写天地）》《中学生（高中作文）》、等刊物发过多篇短文，近来时有有随笔散文见于《今日作家》《荆楚作家》《神州文学家园》《黄石文坛》“今日头条”等网络平台。曾获“第六届中华情全国诗歌散文联赛”金奖、获“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一等奖、“第八届‘相约北京’全国文学艺术大赛”二等奖、“2021年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一等奖,2021年“三亚杯”全国文学大赛金奖。第九届“相约北京”全国文学艺术大赛获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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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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