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红巾 发表于 2022-5-19 14:03:07

《人间多少无法相安事.七》

现在一看到某个药店门口摆出了一张长方形小桌子和一个血压计,挂一个免费测血压的牌子,我就上前去测量一下血压。肯去测血压的都是一些老人家,我挤上去有些扎眼。走过路过不见有年轻的来测血压。在网上买一个血压计,有些贵,我囊中羞涩。
今天也不例外。走到市场,路过一家药店顺便去体重秤上站了一下,这家药店天天摆着个体重秤在外面。走下体重秤,转身看见门口的另一边挂了个免费测血压的牌子,于是走了过去。
桌子边坐着的一个着白大褂戴口罩的女士向一个头发散乱得像鸡窝、精精瘦瘦的中老年妇人说着,“你血压太高了,又头晕,要么去医院看看,要么开些药吃着。”这个中老年妇人未言语,她旁边站着的另一个胖胖的妇人
说,“她有恰高血压药,恰了三四年了。”那个显然是坐堂医生的女士有些愣了。她心里定是奇怪吃了高血压药怎么还血压高?我差点想要插嘴,吃了高血压药血压还控制不好,那肯定是生活方式有问题。
另外一个测血压的老年妇人血压正常,脉搏正常,就是头疼。年轻的时候后脑勺着地狠狠砸了一下。这些年常常隐痛。说吃黄芪不行。吃天麻好些。这个中老年妇人还有其它的一些毛病,比如脑梗塞。
我走了上去,坐下,卷起右袖,量血压。看着血压计屏幕上的数字上上下下,“高压127,低压52,脉搏101”,低压太低了,脉搏太快。
那个女士搭我的脉,有些惊讶地说,“血压太低了,心跳得太快了,有没有胸闷胸疼?你还很年轻啊。”
我告诉她有。她又翻看我的一双手,皱着眉头说,“你气血不足啊,你要补气补血,活血,通络,我给你开个方子。”我觉得这个女士打脉可以,但我拒绝了她开方子。原因无它,没钱。
我很小的时候就有这心跳过速的毛病,我的童年、少年是没有什么色彩的,极度的压抑和浓雾惨淡。母亲一不顺心,就常用皮带、棍子抽我揍我,父亲则对我时时讥刺嘲弄。他们对我常用的“男女组合”方式是劈头盖脸冷酷无情地训斥我、责备我、训诫我,我在他们眼里一无是处。一遇上他们训斥我、指责我,鸡蛋里挑骨头时,我心里就不由自主地紧张,心跳加快。
尤其和某个叫刘建国的狗屁狗屎的这十八二十年的婚姻里,好的,愉快的时候不多,屈指可数,他要告诉我的总是不好的、坏的东西,因此一听到他要开口说什么时,我就心惊胆战不已,这心跳加快的毛病这几年愈发地严重,现在上个楼梯都设力气了。心气不足,唯一支撑自己的只有那一股意志力,告诫自己不能倒下。
年龄愈大,愈发明白我在父母手里受的伤害有多深。我自小隐隐约约就明白一些,和芳一样,母亲是对我有某种嫉妒心的。她见不得父亲对我好。我三岁就能记事,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父亲买过一些玩具给我,像什么玩具手枪、会眨眼闭眼的洋娃娃,还有不少的小孩子看的小人书连环画等,那时没人教我识字看书,但我就是学会了识字看书。这或许是老天对我的怜悯了吧。
我记得很清楚,七岁那年,父亲买了两条裙子和给我,一条水红色,小圆领及短袖是白色的,腰后有两条系带,裙摆宽大,转动起来很是漂亮,另一条是海军衫式的裙子,天蓝色,我很喜欢。此后不久,父亲又买了一双小红皮鞋给我。但诡异的是,不管是那两条裙子还是那双小红皮鞋,我只穿了一次,就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我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愣没找到。这些年才逐渐地条缕分析地清楚了,母亲把我的两条裙子和那双小红皮鞋毫不留情地抑或厌恶之极地扔了。从八岁开始,我就不穿裙子,也不穿皮鞋,并且一直是短头发。
不光我的裙子和皮鞋,我从小学到初中的书、父亲给我买的儿童书以及我自己积攒零钱买的连环画册小说全让母亲卖给收废品的了。她好像见不得我拥有一些我自己的东西。总之,我童年和少年的东西让我母亲扔了个一干二净。我现在对它们只有回忆,我无比遗憾的是,如果我那些小人书连环画还在多好,我可以拿给孩子们看。
从小到大,我穿着的是母亲和两个姑姑的旧衣,母亲几乎从没买过一件新衣给我。并且,母亲常常让我每一顿吃她吃不完的剩饭。二十岁的时候看到一篇科普文章,说常常吃别人剩下的剩饭是很容易让人发胖的。难怪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胖胖的,原来是常吃母亲吃剩下的剩饭吃的。那时有多少人知晓吃别人的口水也可以导致发胖的?后来有了自己的两个孩子,我从来不让他们吃剩饭剩菜。去年,女儿告诉我,外婆让自己吃小表妹剩的饭。
我告诉女儿,不要吃别人吃剩下的剩饭剩菜,对身体不好。
这些年来,再一次深刻地明白,母亲不让我吃好的穿好的,就是要让我自己不值得好的,配不上好的!让我从骨子里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是个怯懦自卑的废物!
母亲的温柔和爱只给她的二女儿!我十五岁时看电焊光伤了眼睛,被她带着去了医院,医生给我作了检查后,说要配眼睛。母亲冷冷看我一眼,冷冷说,“没读书的人戴什么眼镜?”最后带我离开了医院。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她冷漠的语气和厌恶的眼神!是的,永生难忘!
母亲是很少管我顾我的,她仅仅是管着我不被饿死和冷死而已!她的一颗心全在她的二女儿身上!即使现在,逢年过节去父母家住上一晚,母亲给我和孩子准备的被子枕头都是硬梆梆冷硬的,倘若拿了床好的,她就要叫嚷起来了。蓬松软和的被子枕头是给二女儿一家用的。母亲不光认为我配不上好的,还认为我两个孩子也及不得好的。
父母什么都要给芳最好的,对我和玉则极为冷淡,对我和玉的孩子也是如此!
父亲和本剩下不穿的旧衣服旧鞋,母亲舍不得扔,就给了我的儿子穿。这孩子十二三岁时,就要穿四十码的鞋了。我记得很清楚,小舅添孙子打三朝,我带了一双儿女也去了,因为囊中羞涩,礼钱给的不多,也没钱给孩子买新衣新裤新鞋,儿子就穿了他外公的一双旧鞋。孩子都是喜欢跑跑跳跳的。结果两个小时下来,孩子的那双鞋从鞋面到鞋底分了家,鞋面归鞋面,鞋底归鞋底,当时一屋子的人把眼睛投向了我的儿子,我更记得母亲的眼神是冷漠和厌恶的,她袖手旁观地看着我和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我的心理素质始终强悍,我镇静自若地在一干人众面前蹲下来,把孩子脚上的鞋带取下,把鞋面及鞋底绑紧。吃过中午饭,回到县城出租屋,把鞋子就扔了,咬着牙给孩子买了一双二三十元的便宜鞋子,从此,痛定思痛,自己少吃一些,少用一些,从自己这儿节衣缩食,也要从某个叫刘建国的狗屁狗屎给的不多的一点生活费里省出钱来买些新衣服新鞋子给两个孩子穿用。此后,母亲送给两个孩子的别人的包括父亲和本的旧衣服旧鞋子全让我一古脑儿地扔了。后来,我送别人我自己两个孩子的旧衣服旧鞋子,必要七八成新,必要洗得干干净净,在阳光下晾好再送给别人。
某个叫刘建国的狗屁狗屎和他的爹妈生怕我和一双儿女多用了他们的钱,他们十二万分地巴望我和两个孩子“享用”西北风。不说明老儿和罗婆子,就是某个叫刘建国的狗屁狗屎从没给两个孩子买过一件衣服,买过一双鞋子。有一次,两个孩子要他买一件牛奶,牛奶才多少钱呢?最便宜的只不过几十块钱一件。但他竟然毫无风度地大叫大嚷了起来:“我没钱,我没钱,我没钱。”那副嘴脸真是丑陋之极!
某个叫刘建国的狗屁狗屎舍不得给两个孩子买吃的、买穿的,连两个孩子的生日都记不得,一次都没给他们过过。他舍得给他自己和他爹妈买团鱼(鳖,又名王八),牛蛙和黄鳝。他们这三口子穿衣是不讲究的,也是,光把钱花在买马和砌长城上了,穿算什么?
某个叫刘建国的狗屁狗屎不给孩子买吃的买穿的算,他还特别嫉妒一双儿女。他本来给我那么少少的一点生活费就看我带着两个孩子过得愁务惨淡的,看我和两个孩子吃得差,穿得差,他才高兴,他才喜悦。当然他同样狗屁的爹妈也会高兴也会喜悦。
几乎每个熟悉我的人,包括我的父母和芳,包括某个叫刘建国的狗屁狗屎和他同样狗屁狗屎的爹妈不希望我过得好。他们看到我带着两个孩子过得穷而弥坚,愈发地气急败坏,愈发地不爽。他们认为我穷的一无所有,我的孩子也要穷的一无所有。他们想要踩我于泥底,也想要踩我的孩子于泥底。
可惜,要叫这些人失望了。我总是谆谆教诲于我的两个孩子:物质上的穷苦不可怕,只要肯努力肯上进,总会把自己的生活给过得十分之好。人最怕的是精神上的穷,是心穷!精神上穷了,心穷了,那才最可怕!
前些年,芳拿我说事,说我根本没参加过中考。我沉默不语,她知道个屁?我当年参加中考时,考得最好的两门试卷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换了。而且,母亲从没关心过我的学习,直到所有学校开学大半个月了,才假模假式地说要去问我的录取成绩。她关心的只是她的二女儿!只有二女儿是她的心肝肉、心头宝!那时的我是多么怯懦自卑的人!原以为我所有的事父母都会放在心里,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是七岁上的小学一年级。其实在六岁那年,我吵着要去上学,母亲让我吵得不耐烦了,答应带我去报名。她假意把七块钱放在我手里,牵着我的手到了学校,要报名了,她松开我的手,大声斥责我把钱丢了。我惊慌失措,只知道钱是紧紧捏在手心里的,不知道是怎么丢掉的。我是个只要抓个什么东西在手里都能牢牢抓在手里的人,不会轻易丢东西。钱怎么会丢呢?我一直耿耿于怀,后来才有些许明白,那钱肯定是母亲手疾眼快地拿了,她不想让我读书!
今天那个药店的坐堂医生说我气血不足,脉搏跳得太快,我笑笑,十分地平静。别人要么是有一个好身体,要么是有钱。独独是我,好身体没有,钱也没有。没有好身体没有钱,我怎么去还父母和芳?我想一次还清,是想如有下一世再不与他们相见。今生他们对我的恩惠就在今生了断!
少女时代,做了一个梦,一对夫妻,男的英俊帅气,女的美丽优雅,他们说是我的父母,他们带我住在一个特别大的房子里。我弹着钢琴,他们笑笑地看我。
这个梦即使过了多年依然清明如此。那时,我从没见过钢琴,不知钢琴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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