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藉》初.（六）
太子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好像也是断续地说了许多话，叶羡秋也记得自己认真地点头附和着，但是等她的眼睛触摸到明亮的时候，脚底的触感却已是东宫外的青砖。叶新月伴在她旁边，搓搓鼻子:“以后昭昭就是植月公主了。”
“阿姐…”她刚开口，叶新月上下唇一开一合便堵住了她的话头。
“昭昭，我也要嫁人了。”叶新月的眼睛里突然映出了层叠的云海，“今年的状元，齐枫源，他会成为我的驸马。”
“父皇还没下旨，但是快了，你去了翰莱之后，我就要做齐家的新妇了。”
大衍怎么能让刚及冠的状元去做一个公主的影子？
叶羡秋不知道说什么算恰当，心内只道早先她神色异常的缘故寻着了。
但一声恭喜还是必要的。
“昭昭，你会祝福我吗？”叶新月的声音突然在沉默里暴起。
“阿姐，昭昭永远希望你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叶羡秋低垂眉眼，努力不去看她的面孔。
“阿姐也希望，你能幸福。”叶新月的声音弱下生硬的一大截。
她们的影子在青砖上行走，叶羡秋只见得阿姐满头珠翠暗暗颤抖，但她此刻却不想开口再说些什么。
阿姐带着垂落的眉眼往梅妃处去，她看着那曲折的墙壁，视线笔直射去甚至捉不到阿姐柔软的衣角。
墙壁看着灰色，像是被拒绝后落下的苍败面孔。
叶羡秋按下自己喉咙里将生未生的叹息。
阿罗从房里急急忙忙冲出来迎她，说是陛下的旨意刚到，她现在已经是“植月公主”，再不是什么小十七。
小包子双颊飞红，小声道宋侍卫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师傅，两年前就已入土，去翰莱是很乐意的。
“太棒了！”叶羡秋紧紧抱住阿罗，“那你快去陛下赏的那些东西里挑些玉佩啊什么的，再拿上几串钱，送给小宋侍卫。”
阿罗脸上的霞色涌过了脖颈，她发现眼前的小姑娘真的长大了。
所有人都在被时间推着走，好歹在这件事上，她不算那么孤独。
阿罗又是风一般地离开了，叶羡秋屏退了侍女，一个人回到床上，毫无仪态地摆着腿。
她又开始数流苏。
她想到太子殿下那样松散的卧姿，手脚又开始动起来，摆出了一样的姿势。
舒服的程度还是可以的。她暗暗点头。
太子的卧房里燃着一种美丽的香，她的鼻子很熟悉那气味。
叶羡秋七八岁的时候娘亲留下的香还有几大盒可以用来熏衣裳，和太子的“拥抱”事件过后却很快用得见了底。
想必是当时太子式微，宫人们偷拾了去给他做了室内香吧。
“去翰莱之前一定要问殿下要这香的配方…”她掐掐自己的手心。
叶羡秋捞过床上散着的一本《翰莱名菜谱》，细细翻看着。
她原先以为翰莱只有丰茂的水草和牛羊，没想到那么单一的食材还能有如此多的花样。
叶羡秋先是强硬地吞下横生的口水，又开始苦恼如何做那一道“桑吉盐羊汤”。
她颇为认真地盯着那张纸，顿了顿便立马换了一页。
“阿邦孜烤羊”，看着似乎很容易上手的样子。
她咬着手指，想着翰莱君看着那么白净，想来是不爱吃那些油腻的东西的。但巴提可正是长个子的时候。
叶羡秋暗暗想象着自己上手的样子。
她实在希望自己所有的美好心意都能落到实处，被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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