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安 发表于 2021-12-13 19:02:45

《狼藉》初.(五)

赐婚事件发生之后的第三天。

叶羡秋合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数着床帘上老态龙钟的流苏。

翰莱小王子这几天一直水土不服窝在床上,连带着她屋里的几株花木都没了生气。

她突然想到,按照礼仪,似乎是要去东宫一趟的。




东宫向阳的朱红色一如既往地吓人,叶羡秋咽了口口水,跟着引路的宫女向前走。

她和太子已经三年没有见面。

在祭祀的大典从来没被点去过的阴差和住在望不见东宫飞檐的西边的阳错里,他们真的有完完整整的三年没有碰面。

叶羡秋还记得许多年前朱皇后散乱枯槁的头发,天下一整年的惨白,小太子血红的眼睛,还有梅妃牵着他时那只满是珠光的手。

他和叶新月一直要更处得来些。




太子叶宏从来端方,笔直的背脊,顺从的袍袖,闻着都是玉竹。

只记得那时一团梅香让她向一株面色并不好看的竹子行礼,说那是太子,太子哥哥。

她却想起阿罗讲过的家中哥哥。

怀抱很宽很大的,手掌能捂住她的脸的,暖和的,大眼睛里长满笑容的。

她那个时候很小,小到实在渴望亲人的拥抱。

她脑子里充斥着温暖的“哥哥”,就那么跌撞地过去,拥住没有看上去那么凉的竹子,嗫嚅着哥哥。




叶宏长得像父皇,叶宏好看。

但她也是从那天才知晓,原来长得那么好看的人,皱着眉摆一副棺材脸,也是面陋的。

自此她再不敢不观察梅妃的神色就到处活动手脚,再不敢随便叫太子“哥哥”,也再不敢皱眉。

还是“殿下”这个称呼永远优雅平稳。




叶羡秋后来气阿罗,她说哥哥不是那样的。阿罗却一屁股撒地上哭了起来。

小包子说哥哥是大骗子,说哥哥讨厌。

小包子的哥哥如果没有在搬货的时候被压死,大概也是可以像他说的那样,在妹妹的嫁妆里放她最爱的糖葫芦的。

小包子大概也不会被亲戚丢到宫里,给一个蠢笨的公主描述那么一个“哥哥”的。

糖葫芦却不是大概,而是完全没有再吃过了。



叶新月坐在太子的对面,胸口不住起伏着,她的眼睛通红。

东宫的婢女们正忙着清扫地上的碎茶杯,茶叶的香气一段一段地在空气里飘荡。

太子一身玄衣,斜卧在榻上,只是挥挥手让叶羡秋自行坐下。

他那么冷淡,他没有声响。

叶羡秋以前从来没想过太子除了笔直还会有别的形状。

那样的慵懒与乖戾在他身上狂妄地伸出手脚,她恍然间想不起来那株竹子惯常的面容。




叶羡秋从前和阿罗读史书,上面说前朝古代的各位君王贤臣都异于常人,比如刘旋德有很长的耳朵,孙江东是红眼黄发,还有数不清的千古帝王,他们有着颜色好看得不一样的指甲。

梅妃总说阿宏要努力,阿宏会是个好帝王,阿宏会是个好君父。

她就怂恿着阿罗一起熬到夜深,在他匀长的呼吸里心如擂鼓地摸索着他的手指,就着月光瞧得清楚,那是可爱的淡粉色。

太子哥哥的指甲好看,太子哥哥每天温书都很辛苦,太子哥哥一定会是好帝王。

那样小小的她牵着阿罗向月亮婆婆遥遥下拜。

结果不尽人意,梅妃第二天罚她跪了一天太阳公公。

她其实没有多难过,但是连累阿罗的时候确实还挺心酸,看到太子又是一副棺材脸的时候就开始冒眼泪了。

叶羡秋后来也就再没有过那么恳切地去亲近过什么人。



“殿下,十七给您请安。给阿姐请安。”她低下头。

“十七既已快要出降翰莱,孤便代父皇给你落一封号罢,”他合上眼,几乎是咬牙切齿,“植月,如何?”

叶新月却是挺直了背脊,淡淡看着她。

叶羡秋觉得自己又缩小了,仍旧和多年前一样嗫嚅着。

她扯出笑脸。

“多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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