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九）
我们就这样从他身边离开了，当然事情还没有结束，一个小时后我们又接到了指令，要求我们再去看看，因为有人又打来了电话：“死人动弹了”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不知道别人心里正想着什么，但是对我来说如果那个小伙子真的可以活过来再好不过了，当然这就意味着我必须为自己的之前的误诊承担责任，这反而使自己担忧起来，第二次赶去路上时的心情就复杂多了，我不知道希望他活？还是希望他死？还是那个地方，远远望去人头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大家都耷拉着脑袋张望着，互相之间交头接耳，把手指悬在半空中告诉傍边的人刚刚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附近的人还在不断地从四面八方赶来，像是听说了这边有什么商品正在大减价大甩卖大赠送似的，有的人跑着追逐着，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来。我走下了车，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我们，我提着急救箱，护士抱着心电图机，在大家的瞩目下走进了人群的最中心。“刚才就是他，救都不救，就离开了”我的耳边传来了一声声指控，不断地有人对我指指点点。但是人群中还是有几个人无视了我的存在。那是在人群的最中心，两位苍老的老人和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之前躺在水塘边的那个小伙子被转移到了更高的地方，上边搭起一把大伞，可能使为了遮住发烫的阳光，在我看来更像是一座灵棚。小伙子还是一动不动一声不响的躺在地上，中午的温暖阳光并没有照在他的身上，他被包裹在阴冷里，他在的身体右侧是他的母亲，左侧是他的妻子，他们跪倒在他身边，用自己冰冷的双手不断的揉搓他的双手，声嘶力竭的呼喊他的乳名：“小勇，小勇赶快醒醒快醒醒，你醒醒呀，你看一眼妈妈呀，看一眼你的新婚妻子呀”她们把嗓声喊到嘶哑，双手变得麻木，泪水流进了池塘，可是谁又能听见呢。小勇的身体像木棍一样僵硬，四肢肤色已经发绀发紫，像是刚刚被火炭烤熟了一样，脸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寂静的苍白。“感谢主、感谢主、感谢主……”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那是小勇的父亲，在距离小勇前方十米的地方，他正用他今生最快的频率最持久的耐力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叫他心目中的“主”。这是一个基督徒最虔诚的祈祷，他的悼词就是一直重复“感谢主”，不过我们的这位父亲显然忘记了在西方礼拜时是不用行跪拜礼的，他双膝跪在石头上，用声音的节奏叩下一个又一个响亮深重的头。他的头颅砸在大地上，震碎了在场的每一个父母的心。这一刻我多么希望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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