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莹 发表于 2020-8-25 23:24:26

花事牵情

在我们这座美丽的城市,花店本就是必不可少的,我没有料到自己相伴一生的爱妻会在这里遇到。
那天我们公司开业大吉,我亲自上街选花篮,那是一条非常悠长的花香弥漫、久负盛名的“花街”,我以前携女友来过,可惜她因为我从不肯买花送她这种小事飞了我。现在想来很可笑,当时我可痛苦到没少想自杀。母亲劝我:“凭咱家这条件,要什么样的找不着,这女的一点儿人情味没有怎么行,找就找善良贤惠能持家的。这会你认清了吧,脸蛋越漂亮心越黑……”我听了这些话心里亮了一些,担心灵上的裂痕久久不能愈合。
   “花街“中央有一家店看上去生意非常红火,好像是才开业,因为这别致的装潢记忆中从未出现过。眼看一对情侣相伴手捧大抱玫瑰,女的洋溢着一脸满意的笑走出店来。我虽然心被撞疼了,但直觉命令我在这里订两个花篮。
我推开店门,一阵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响后,她,飘然而至了。奇怪,当时我并没有感觉到生命中第二个重要的女人就此出现,只是她的微笑好像春天的风让人非常舒服,我即刻明白这家不大但很有意境的店生意好的原因了。
她缓步移近,脸上两个深深的酒窝,头发随意在脑后卷起,并不施粉黛,更没有轮胎一样厚重的嘴唇,那么清新自然脱俗。“先生想要什么,今天小店开业,一律八折优惠。”原来是这样,又被我猜中,我暗自得意的想到,“小姐,我自己的公司今天也恰开业,希望定购两个摆在门口两侧的迎宾花篮,不知有货没有?”我也不卑不亢,她微微一怔,旋即一笑,“你看我门口摆的怎么样?我还真的没有注意到,那精致的手工有巧夺天工之妙,各色花卉搭配得当,不落俗套,市面上根本不曾见过,我一脸惊喜之色:“不错,多少钱一对?”她浅笑道:“不收你钱,可送贵公司急用,是我亲手做的。”做的?我不能置信的转头看看她又看看花篮,不待我开口,手机响起来,我歉意的一笑,步出小店接听。“喂,张秘书,嗯,嗯,哦,找到了,你能不能叫小李过来运一下,什么,小李拉货去了,那怎么办?我不能在这儿等,还有别的事,哦,先挂了吧,我截部taxi回去得了。”我转身疾步走进店里,女主人笑意盈盈:“先生,请把地址给我,我可以送货上门。”那一刻我简直大喜过望,连连道谢,留下地址我就走了。
回到公司,张秘书迎上来:“经理,花篮呢?”我一愣,“还没有送来吗?”“没有,谁送呀?”“她,……”门口一阵自行车铃声,我忙去看,是她。她已经换掉飘逸的长裙,而着一套粉色系的长衣长裤,隐约可见已是香汗淋漓了。我迎上前,帮忙取下两个大花篮,客气的说:“你怎么亲自送来了,生意呢?”她一笑:“你们是急用嘛!不过,这地方可不太好找啊。”我忙掏出钱给她,她的脸色沉下来:“你这是干什么?说好了送给你们公司的!”我这个人也一向不喜欢办事情拖泥带水,于是把钱又收起来:“小姐,我公司意欲同你签下今后所有有关鲜花的生意,不知你意下如何?”“那好啊!”她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深深地挥之不去的笑意又鲜活起来。
果然,那一对生动新颖的花篮在开业典礼上大出风头,来宾们一致夸我眼光高明,我的心里美滋滋的,总想着找个机会当面谢谢那个女店主。
万事开头难,忙完了这一阵子,我又懒散得很,约有半年多没有光顾“花街”,那个帮过我忙的女店主也在我的记忆中淡然了,直到有一天——
我百无聊赖的乘专车去公司上班,远远看到街边有一对人儿在争执,那个男人似乎很不耐烦,一个劲儿的想走,女人一脸的泪,拉拉扯扯之间,我惊讶的发现,女的居然是她!这一惊非同小可,我当时就想叫停车,终于没能出口,我怕自己的介入会说不清,想想还是另选时间从旁安慰较好。
过了两天,我悄悄一个人去了“花街”她的店仍然鹤立鸡群般的醒目,我不费吹灰之力就那么毫无理由的站到了她面前。她笑着问:“先生要点儿什么?”我也傻呵呵的笑了,“你不记得我了?”她又仔细易辨认“原来是你,发型变了,认不出了!“我也轻松地说:“上次的事应该专程道谢的,因为公司里的事拖到现在。”“何必这么客气,生意好做吗?”“说得过去,哦,那天,我在街上看到你和……”“那是我男朋友,我们那天分手了。”我很遗憾的“哦”了一声,又见她眼圈开始发红,更加后悔多此一问的破坏快活的气氛。她拖过一把椅子请我坐下,于是我成了她故事的听众:“她叫江萍,是我的表姐,我原来的男友是她的丈夫,她和他婚后感情不和,他就常去找我倾诉,表姐得知后一气之下喝农药自杀了。姐夫和我那时候本来没有什么,是很纯洁的关系,可表姐这一死,加上她遗书中一些没有证据的谣言,使我俩不敢再见面,彼此像做贼一样难受。我更是伤心地不吃饭不喝水,上了火,得了一种“腹气胀”的病,爸妈不明真相,只见我的肚子一天天大了,根本不相信医生的证明,把本已虚弱的我打得死去活来。我的惨叫惊动了好心的邻居大娘,她通知了姐夫。他看到我躺在地下披头散发一句话也没说,把我抱起转身就走,爸妈拦住不放行,他丢下句话:“有我在,你们放心吧!”爸妈眼见闹到这个地步,只好让他带我走。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我很快恢复了健康,他却累病了,我很心疼,就这样,我们走到了一起。那时候我们都充满幻想,就出去闯闯,一起度过那么多患难的日子,没想到,我忙着开花店的半年,他学坏了,我去他租的房子找他,有另一个女人和他在一起。他说他根本不曾爱过我,出了同情,他什么也给不了我。我很伤心付出过的感情收不回来。那天,在街上,他通知我他要带那个女人一起去流浪,要我一个人小心。我一阵怒火上涌,就揪住他吵了起来。最终不知怎么表姐的名字被我嚷了出来,他脸全白了,甩开我走了,再也没露面。”她伤感的说完,泪水大滴大滴的滚落,见我看着她,不好意思的背转身擦了擦眼睛,我四处大量一下,眼光停留在墙上悬挂的营业执照上。安华?名若其人啊。那上面的女孩笑面如花,我眼前的女孩梨花带雨,虽不可同日而语,却都充满了青春气息。她稳定了情绪后又开口了:“谢谢你抽时间倾听我的话,我太需要倾诉了,真的,谢谢你。”我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我很荣幸,安花小姐,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直接找我。”说完我们就分手了,走出她的店门我留意了一下门匾“安宁花屋”。在大都市的喧闹中寻找一份安宁,太难得了。
回到家我的眼前就开始总有她流泪的样子萦绕,我犹豫再三,理智提醒我不该在她这么虚弱疲惫的时候趁虚而入,应该给她足够的时间权衡和选择。我是一个名利场中的人,实在不适合淡然一切纯纯的她。可就这么烦,你越是想忘记一个人,这个人的形象在你闭上眼睛时越清晰,有关她的记忆在我的心里反复播放。
公司又需要几捧花发给优秀员工,我怕自己当着她的面脸红,只好派张秘书去购买,临行前我仍是对她再三叮咛:要“安宁花屋”的花。她的动作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我下意识的摆弄着那几束花,很有点儿睹物思人的感觉。五一斤啊,我看到包装用的透明纸上打印着暗红色的4个蝇头小字:季木花坊。我生气了,把张秘书叫来责问是怎么回事儿。张秘书一看我把花摔在桌子上就明白了,她端了杯茶放在我的桌面上,我气消了一点儿:“你说说看,谁说我婆婆妈妈,谁一意孤行?”她似乎有一点委屈:“经理,我当然先去你指定的店看过了,那家店的门口围了一圈人,里边又有摔东西的声音,我又挤不进去,只好在她店面旁边买了几束。”我听了这些话竟然无法掩饰自己的焦虑和担心,“砰”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叫一声:“你为什么不早说?”就直冲下楼。
当我驱车赶到“花街”夜幕已经降临,只有我熟悉的小屋还有灯光,我暗自感谢上帝让我来得不算太晚。我走近后透过玻璃门往里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屋内一片狼藉,安花无力的坐在地上倚着墙,满地是四散的各色花瓣。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安花,你没事儿吧?”她一见我,立即哭倒在我的怀里,她有气无力,双肩剧烈的抖动,我心疼,心疼极了。她靠着我,慢慢的讲了下午发生的事:原来她“姐夫”新交的女友很能花钱,她“姐夫”蒋宁打工赚来的血汗钱根本经不住这位小姐的挥霍,一没钱花她就叫着要分手,她“姐夫”就来她店里要钱。安花一肚子气,自然不给,宁一怒之下打烂了花,并从她收银台中抢了一些就走。我眼见心爱的人被欺负,又无资格保护,心中很不是滋味,只好承诺给她介绍几个保安就黯然离开了。
我在家中踱来踱去,烦,很烦,太烦了。原来她的姐夫叫“宁”,难怪她的花屋取名“安宁”。书上说,一个人爱另一个人深不深,可以通过是不是什么时候都牢记或提起他(她)的名字看出。我心中一凛:原来他们曾经真的有很深的感情!我的胃里酸酸的,妈探头进来:阿康,吃饭了。我停下步子,对她老人家说:吃过了。然后我颓然倒在床上随手抓起本杂志盖在脸上。
我终于知道了她的家,可是仍是不敢面对她,我一夜未眠,伴随着翻来覆去,我的心也在痛苦中煎熬。真奇怪,她的影像已经挥之不去,我好希望和她在一起,可是又不晓得怎样才能在一起。
公司的职员都不敢怒也不敢言,这两天我的脾气的确够暴躁,不论谁进我的办公室都得碰软钉子。我也不想这样。
我经过漫长的思考,下定决心去争取这个兰心惠质的女子。
安花一直在租住的房子修养,花屋始终铁将军把门,我去看望安花,希望她能去我家住几天,以便得到更好的照顾。她开始时非常决绝:“简先生,我们相识不久,接触不多,这样太麻烦您了,会使我过意不去的。”我好言相劝:“你帮过我,未曾报答;你现在需要帮助和照顾,身边又没有亲人朋友。如果你当我是朋友,希望你考虑,我家里还有老父老母,你不必担心。”安花还是不太情愿,但我一再坚持,她终于跟我回了家。
妈盼我娶媳妇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了,她见到安花喜出望外,一个劲儿的向我使眼色毫不掩饰她心里的满意。我放心了,带安花看了看她的屋子。安花在我妈妈的精心照料下情绪渐渐平复,身体也健康起来,脸上再次出现笑容,我们俩的感情也日渐深厚。
那天我去安花屋里看她,她正在作画而门没有锁,她并不知道我来了。我只看了那幅画一眼就逃也似的悄然离去,那上面画的是宁的肖像,很像很像,一看就知道是用心画的。
我第二次为她失眠了,她来我家住的这段日子本来我都会睡得很踏实很安稳,做着同一个甜甜的美梦。可是这突然浮出水面的事实提醒我极有可能长时间以来都在自作多情,这让我伤心不已,真爱一个人,可能把自己锻炼成一个圣人,我就是。没有人看出我内心的凄冷,我掩饰得那么好,那么自如,甚至显得比从前更“快乐”。
安花就有点奇怪了,她开始见到我会脸红,说话也吞吞吐吐。我认定她是觉得我于她有恩,她不能报答心中有愧。这种悲天悯人的同情几乎让我发疯。
我开始躲避自己最心爱的人,但这太不容易,我每次都几近崩溃,差不多融在她清澈又疑惑不解的目光中。
再后来,她搬出我家,我帮忙,我们彼此冷静的握手说:“再见。”一路上我自我安慰的想:我说的是“再见”,不是“拜拜”。
一年看似平静的过去。
一天,小美(我从前的女友)突然来找我,我们见了面已经能很愉快的谈话,小美还调皮的抱住我的肩,嚷着说我瘦了好多,是不是为她消得人憔悴。她本来就是活泼的,而且我们现在还是好朋友,她要出国了,但不许我送她,我祝福了她。
下班时,关上办公室的门,我朝坐在电脑后看着我的张秘书笑笑,正想离开。张秘书突然叫我:“经理,能不能打扰你几分钟。”我收住脚步:“有事儿吗?”她站起来:“安小姐今天来过。”我的脸上肯定失去了血色:“你为什么不通知我?”“安小姐刚好看见那位小姐与你在一起很开心很亲密,就让我不要通知你,但我不想耽误你们,就违背了约定。”“谢谢你。”我疾步离开了。
看看表,她想必下班了,就直接去了她租住的房子,她不在,我失望的回到家,没精打采的吃过晚饭,进了她曾经住过的空屋,一切都照她住时的布置保存。坐在书桌前,我无意中拉开抽屉,里面摆着那幅让我灰心的手绘肖像,但比我看时多了几个大字:过去时。我的心开始不平静起来,用颤抖的双手掀起这幅画。正如我所料,下面还有一副与之大小完全相同的我的肖像画,画中的我忧郁的笑着,眼神凝重。旁边也有几个大字:现在进行时。字和画都出自安花之手,我顿时明白了自己的愚钝。我拿起自己的肖像加了几个字,一卷,穿上大衣出了门。
夜里11点多了,我独自来到久违的“花街”,我曾认为是个伤心地。我又见到了久违的花屋,匾额也改作“安康花屋”,我简直不能原谅自己的粗心和疏忽,险些错失一份真挚且盼望已久的感情。
我坐在花屋门前的台阶上,扶着额头小声数落自己的失误,一双手拉了拉我:“喝醉了吗?”是值班巡警,我摇摇头:“我等人”。巡警不置可否一幅惊讶的神情,走了。
安花来上班了,看见我坐在这儿显然已很久,什么也没说,开了门让我进屋,我站在她背后,不知说什么好。但总要有人先开口,我说:“我也是刚刚知道你……过去,我太迟钝了,我,我还有机会吗?”费力的结束这个问句,我紧张注视她的变化。她猛地转身面对我,激动的说:“没有,我一直默默等你,等到无望去找你,你还和别的女孩来往,是我配不上你,以后你也不必来找我了。”我说:“你误会了,那的确是我以前的女友,但我们在我认识你之前就分手了,一直没有来往,她是因为要出国所以来与我告别。”她垂头不语,我接着说:“自从知道你不幸的经历,我就深深爱上了你,浓的化不开,冷淡你是因为嫉妒宁,还好我发现了这个。”我把手中的画递给她,她一看脸上就泛起了红晕,我在她的“现在进行时”后面加上了“将来时”3个字。
我向她伸出了手:“愿意与我共此一生吗?”她羞涩的点头,也伸出手,我紧握着她的手,我们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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