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

晓天霜月

          我拼命跑着，后面残阳如血。小念破口大骂：“你他妈的跑什么呀？老子都要跑死了。老子跟你一块儿就倒万八辈子的霉了。这过的什么日子？”
            小念是四川女孩，大大咧咧，豪放又天真。不知道是不是这性格的原因，她像个男人一样，开口闭口就是老子和他妈的。偏偏这女孩长得花容月貌，甜美可人。
              我笑笑，不理她。十月到了，秋风扫落了树上的叶。我停下脚步，回头，仍旧残阳如血。我看见了死去的妹妹的幻影。她缓步走着，身上滴滴落落地都是血。我的心绞痛起来。我蹲在了地上。
              小念推我，高声嚷叫：“喂，大侠，你可别吓我啊。老子不就是顺口唠叨了几句吗？”大侠？呸，他妈的狗屁大侠！我连唯一的妹妹都护不住！
              夕阳沉了，夕阳冷了，秋风凉了，秋叶落了。死去的人化为了一抷黄土底下的幽影，活着的人仍旧继续活着。宽阔的柏油马路上，人来车往，如蛇行的踪迹，蜿蜿蜓蜒。
              我的眼里没有泪，只有怆然。那是一九九八年，我二十一岁，妹妹十八岁。我们同来广东进厂打工，已有两个年头。
               小念拉起我，哄着我：“大侠，乖，不关你的事。这只是芳红命运不好，阎王早就注定了她的。”小念的口气特别地温柔。别人乍一看，还以为我俩是情侣。我扯脱小念的手，无奈地说：“你不要贴我这么近。我是女的，不是男的”。
              小念立即瞪大了亮莹莹的眼，欢喜地说：“我就把你当成男的看。我还想养你一辈子呢？”
              我哭笑不得。这姑娘脑子出毛病了吧？小念笑盈盈说：“跟你开玩笑的。老子就是喜欢和你呆一起，你对人好啊”。
            回到了厂宿舍，今晚不用加班。吃过饭后，把自己收拾干净，利利索索洗了衣服，晾了衣服，然后倒在了床上，一闭上眼，妹妹缓步走来，身上滴滴答答地都是血。那么可爱，那么天真的妹妹怎么让人从那么高的楼上扔了下去？像一个麻袋似地砸在水泥地上？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
            初次得到这个噩耗的时候，我借了老乡的一辆自行车，飞速地赶往妹妹的厂子。妹妹就躺在水泥地上，脑袋的周围一大摊血，那血已变成暗紫的了。我无力地瘫坐在她身边，眼中无泪，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芳红，芳红，芳红”。
             一切都是难挨的。妹妹打工的玩具厂把她送去了殡仪馆，发个快信叫我父母来了广东。父母自然是撕心裂肺，悲伤欲绝。最后的最后是，厂里赔了五千块钱，父母捧着妹妹的骨灰盒返回了家乡。
                父母叫我回去，我不肯。我要留在广东。我要打工，我要挣钱。这只是一个借口。母亲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你要好好的”。
                  妹妹的死因很简单：同在一个玩具厂的一个叫唐小满的男老乡爱上了她，向妹妹表白，妹妹一口回绝，说感谢他对自己的照顾，但自己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大哥哥，没别的感觉。
           后来据和妹妹同一个宿舍的老乡说，那天下午五点下了班，她和妹妹刚进宿舍，唐小满就来了。因为唐小军经常来宿舍，宿舍的女孩子都没在意。唐小满一把抱起了妹妹，把她从五楼扔了下去。
          我悲伤无比。两年前，我和妹妹一同跟着老乡来了广东。妹妹考上了车位，我手笨，没考上，另外找了个厂子，专门打包货物，算是力气活。那时的工厂简直是把打工仔打工妹做牛马般使唤的，工作不光繁重，且时时要上夜班，甚而加一个通宵，两天三夜不合眼也是常事。两年里，姐妹俩见面的时间屈指可数。
             我在厂里混得不错，因为有男孩儿一般的性格，又好打抱不平，又常是短发，工装又不分男女，就获得了一个“大侠”的绰号。我人还长得可以。小念不止一次地开玩笑：“大侠，你如果是男的，我想养你一辈子”。
            小念陪着我度过了那一段无比伤痛的日子。我表面上装作淡忘。唐小满在法院传讯他的时候，突然疯掉了。是的，他疯了。有不少人亲眼目睹了他疯疯癫癫的样子。不久，有司法鉴定他为精神病。
            我不相信，我怀疑他是装的。小念气愤地说：“他疯什么呀？他开始怎么没疯？法院发传票了，他就疯了？”
           我不言不语，坐在血色残阳里。老家的二叔来信告诉我，母亲一回去就病了，每天愣愣呆呆地看着小女儿的照片，嘴里不住叫着芳红芳红。父亲好些，他是男子汉，他是一家之主。但他现在除了不停地做农活，更是寡言少语。
          年底的时候，我辞职了。因为某一天，唐小满不见了人影。我得去找他。我用了差不多整整十年，仍是一无所获。
           我靠打零工支撑我的生活。蒙老天怜惜，我遇到了小念。小念已结婚，儿女双全，家庭美满幸福。刚巧，她丈夫与我同一个地方。
          小念问我这十年是否还在寻找唐小满？我说是的。妹妹去世的第三个年头，母亲终于耐不住这个打击，走了。父亲已是风烛残年。
          小念叹口气，说：“"你不用找唐小满了。唐小满已经死了”。：“为什么”？我问，“你又是怎么知道”？
           据小念的描述，她的丈夫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在工地做小包头，手下颇有十来个人。今年去了广东某个工地，他们兢兢业业，哪知施工员是个吹毛求疵的人，脾气又坏，虽说和他们是老乡。那些人气性也大，竟直接把他丢进一个桩柱，直接灌了混泥土。“那个施工员就是唐小满，和你一个地方的”。
           我朝身后看去，一面巨大的夕阳正缓缓沉落，西方的天际血似的颜色。

晓天霜月

谢谢叶紫！谢谢刘十九！

晓天霜月

谢谢白晶如雪！谢谢酒意诗情谁与共？

晓天霜月

谢谢顾盼安往！

晓天霜月

谢谢童年！谢谢750795240！

晓天霜月

谢谢又寸！谢谢艾会人！

晓天霜月

谢谢轻浮的殇！

童年

如果是篇小说应该是一篇很深入人心，发人深思，如果是一个的内心的故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如果有来生，送上一个祝福吧！

晓天霜月

童年 发表于 2018-7-21 06:54
如果是篇小说应该是一篇很深入人心，发人深思，如果是一个的内心的故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如果有来生 ...

女孩的死是个很真实的事。发生很多年了。我听我堂姑说的，她和那死去的女孩同一个厂，宿舍相邻。还有那个工地施工员的死也是真的。但他们从未有过交集。我只是把他们凑在了一起。把它当小说看吧。尽管不是很好。

童年

楚天晓 发表于 2018-7-21 07:11
女孩的死是个很真实的事。发生很多年了。我听我堂姑说的，她和那死去的女孩同一个厂，宿舍相邻。还有那个 ...

相当棒了，自己都对那个女孩子深表同情，写的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