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冬天

　　我曾写过《家乡的春天》、《家乡的夏天》、《家乡的秋天》，唯有没写《家乡的冬天》了。家乡的冬天在呼唤我，入冬的时节在催促我。我心里还没底，家乡的冬天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

　　

　　让思维走进家乡，让笔触踏入冬季。

　　

　　西北风一如常客，刮得呼呼作响，如同虎吼的声音。听到那恐怖的风刮来了，就立马关好门窗，可过去的门窗缝子很大，是挡不住那尖厉的风的，尖厉的风又会从门窗的缝隙中钻进来，钻进来的风会更觉尖厉，有时会把你吹得打一个冷战，让你记住它的厉害。即便是用窗户纸糊了窗户，有的风还不知怎么就会钻进来。那些没进来的风就会在窗外撕扯着窗户纸喊叫，发出的声音就像现在的警报一样，让你不免有惊恐状。冬天的风似乎刮得厉害，最厉害的时候往往改变了人们的生活节奏，天刚擦黑，大人们就关上了门，催促着孩子们上炕睡觉：“快睡觉吧，老风婆子来了。”那时往往把说的“风婆子”当成了“疯婆子”，吓得赶紧上炕睡觉，蜷缩在墙角的被窝里，静静地听着窗外西北风的怒号，听着风吹门栓“呱哒、呱哒”地响，不知什么时候就鼾声连连。

　　

　　儿时家乡冬天里的雪不如现在这么金贵，说来就来，到了时令，一如客人赴约，一诺千金，如约雪必到。有时三五天一场，有时七八天一次，有时上一场雪还不等融化了，这一场雪又来了，大雪盈门、堵门是常有的事。家乡冬天里的雪来得勤、来得快、来得猛，勤，勤得让你想不到；快，快得让你感觉不出；猛，猛得让你躲不及。有时轻扬慢舞，有时下得纷纷扬扬，有时下起了鹅毛大雪，有时大雪纷飞，有时铺天盖地而来。

　　

　　雪，是冬天的信使，也是对我的召唤。每当下雪的时候，我总会将家门打开，任雪花飘进来，我喜欢下雪，愿意望雪，欣赏雪花。洁白的雪花飞满天，像芦花，似棉絮，如蒲公英那绒毛，飘飘洒洒，婀娜多姿。多美的雪啊！起初还是零零星星、飘飘散散、时有时无的；一会儿就慢慢变大、变厚，变得密密的，簇拥着飞来；再一会儿就变得更大了，一团团、一簇簇、一堆堆，煞是好看。

　　

　　这时候你不妨从家门口走向庭院，举头一望那房屋霎时就变了模样，房顶上盖上了厚厚的一层雪，白白的，一如祖母常对我念叨的：“大雪下得涌，瓦屋白草岭”的景象，雪后的屋檐上布满了雪挂，如同整装列队的士兵一样，整齐有序地地排列着，太阳出来了，暖煦煦地普照着它们，有的仍坚守着，有的就坚持不住了，“啪、啪”地一段段掉落到地上，化为了冰水，滋润着大地，儿时爱听着屋檐上冰柱化水滴落的声音，不停地敲击着屋檐下倒扣着的水桶、摆放着的盆盆罐罐，发出有清脆，有低沉的各种不同的声音，仿佛演奏着不同的乐章，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再看庭院，满院一片白，一如铺上了一床洁白的地毯。再看那梨树、苹果树、石榴树、葡萄树、李子树都穿上了新衣裳，格外的漂亮，树上挂着的一朵朵雪花又像是盛开的鲜花，真有点“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感觉，这哪像是在冬天？这不正是“百花齐放满园春”吗？大雪净化了庭院，美丽了树木，滋润了大地。

　　

　　在瑞雪纷飞的冬天里，我有时索性走出户外，外面的世界更精彩，美丽的雪景尽在眼前，家乡有着与别处不一样的冬天。雪后的早晨，迎着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观奇景，常常惊喜地发现，在红霞的辉映下，白雪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像无数的星星眨着眼，闪耀着瑰丽无比的奇光异彩，洁白晶莹，纯净明亮，美极了，心情好极了。只可惜那时没有相机，那壮美的景象，只能留在我的遐想里，留在我现在的美好回忆里。

　　

　　往南一望，雪中观那棵500多年的古槐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直径20多米的树冠上挂满了雪花，仿佛整棵树都盛开了一朵朵鲜花，整个村子就像一个美丽的花园，那棵傲然耸立、鲜花朵朵的古槐就是一个巨大的盆景，美丽极了；往东一望，雪中的“状元石”若隐若现，一个村子里能拥有惟妙惟肖的“状元”真是奇观，在收获后的冬日里，“状元”正面西而立，朝向乡村百姓，发出无限感慨：“这场雪下得好啊！瑞雪兆丰年嘛，明年定是一个丰收年。”往西一望，就是一个大崖坡，坡上坡下都是一片白皑皑的雪，坡上的树上挂着一个个雪挂，带来了美丽的景致，这就是我儿时玩耍的地方，此时的大崖坡勾起了我无限遐想；再拐过弯去往北一望，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座连绵的群山披上了美丽的新装，已变成了一座座“银山”，“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增添了美好的景致，一片片大地变了模样，一栋栋房屋展示出新姿，一棵棵树木添了新气象。雪后的大山、大地、房屋、树木组合成了晴日里所见不到的景致，真有点歌曲里唱的：“好一派北国风光”的味道，写到这里，我不由感到：家乡的冬天真美丽！

　　

　　家乡的冬天不仅仅是这些，还丰富了我儿时的生活，雪是孩子们的好伙伴，成了游戏的开场白。小伙伴们常常在飞雪中飞跑，在落雪后堆雪人，打雪仗，不管雪人堆得有多么好，或多么糟，都会引来大人、孩子们的嬉笑，雪人也就成了孩子们游戏的中心，围着雪人打起了雪仗，追逐着、奔跑着、欢笑着，有时还会在雪堆里滚骨碌子，还有的大人在旁边打趣，大声鼓励着、吆喝着，也就更热闹了。雪，总是让人意犹未尽，那时总是冻得小手红肿得像小红萝卜似的才回家，冷，并快乐着，因为那时在闭塞的乡村里，只有冬雪才能给孩子们带来无穷的欢乐。儿时的北方都盛行穿蒲窝子，为防止这种棉草鞋被雪水湿透，也为了耐磨，就用猪皮一类的把棉草鞋包起来，穿起来虽笨拙，但很暖和，那时，我常常穿着这种棉草鞋到街门口晒太阳，冬日的阳光晒得暖煦煦的，脚也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

　　

　　深冬的东河里，已结成了厚厚的冰，这条河便有了莫大的吸引力，上千米的河就像一个巨大的溜冰场，变成了孩子们的乐园，上面承载着大大小小的孩子尽情地玩耍，有在上面游弋地滑冰的，有用鞭子有节奏地抽打着陀螺的，还有的在相互比赛着谁的陀螺转的时间长，小一点的孩子滑着冰稚声嬉笑，再小一点的孩子心里想动而身体不敢动，则委屈着在一旁看着热闹，天气虽冷心里热，曾让多少顽童冻伤了手脚也乐不思归，每天直到大人们大呼小叫地喊着回家吃饭了，才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回家，冬天的东河确实是一部欢乐的童话，曾给孩子们带来无穷的欢乐。

　　

　　冬天的田野里虽显得空阔，但并不寂静，孩子们到山上或坡里割草的时候，就用火柴点起篝火，围着篝火取暖，感到饿了的时候，就捡拾田野里遗失的花生、地瓜，用火烤着吃，碰巧还能拾到被打的野兔、斑鸠和其它小鸟什么的，用火烤一烤，味道好极了。冬天还要到田野里掏老鼠窝，有时能掏到半袋子花生、玉米。整个冬日里的生活都很充实。

　　

　　家乡的冬天里，父老乡亲该歇歇了，年老的人们就提着马扎子、拿着小板凳到大街、桥头晒太阳，大闺女、小媳妇就赶五天一轮的“三八”集，中年人、小伙子就聚在火炉边打牌、“垒长城”，都把个冬天过得有滋有味。

　　

　　家乡的冬天，是美丽的冬天。家乡的冬天如一幅画，画中有山、有水、有景；家乡的冬天似一首诗，诗里有意境，有意象，有物像，有抒情；家乡的冬天像一段故事，故事里有情节，有人物。

　　

　　作者：乔显德